布克城,一座莱恩王国西北方的小城。
这座小城镇不是战略要地,并非商路节点,也不是文明古城,它能在莱恩王国中小有名气,靠得是一座学院。
布克城学院,每年都会向那座大陆上著名的学城输送不少学生,这甚至吸引了别的城镇的孩子不远万里前来学习。
布克城学院的学费也因此十分高昂,只有贵族与富商子女才能就读。
布克城学院的建筑中,一个少年默默注视着与他年龄相仿的学生们。
这些学生衣着光鲜,行为举止毫无保留地自信与高傲。因为他们出身豪门,因为他们就是别人口中的“聪明孩子”。
他们属于备受尊敬布克城学院,是学院的学生之一,他们将来很可能会被培养成大学士甚至王国顾问,他们为此而自豪。
而少年显然不属于这个学院。
他大约16岁,体型瘦弱,有着罕见的黑发黑瞳,一身破旧的衣物虽然还算整洁,但与学院优雅别致的氛围格格不入,领校长感到十分碍眼。
“咳,罗杰,校长问你话呢。”
年轻的基廷讲师清咳提醒。
名为罗杰的少年将目光收回,看向坐在他面前的一个白发老人,也就是学院的校长。
“抱歉,您刚刚在说什么?”
“那道数理题,真是你做出来的?”
老校长重复道。
“嗯。”
校长脸上写满了怀疑,他再三打量着这个黑发少年,却看不出一丝天才的影子。
校长转向毕恭毕敬站在一边的基廷讲师,问道:“你确定真是他做的?”
“是的,校长,我很确定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有人亲眼看到他做出了那道题。我另外让他做了几道高难度的数理题,他都成功做了出来。”
听到这些,校长皱了皱眉。
大约在两周前,教数理的基廷讲师在一块空地上用树枝写下一道难题,引来打量学生围观。
基廷讲师对学生们说,如果谁能在雨水冲掉这道题前将其解出,他便会全力推荐那个学生去学城学习。
事实上这只是基廷讲师的一个小小玩笑,这道题复杂就连他自己都要花大工夫才能解出,根本不是这些孩子们可以完成的。
果然,接下来几天都有学生围着这道题埋头苦思,却没有一人能成功解出。
这件事很快便传遍了学院,就连校长本人也去看了看那道题,而后校长只是摇了摇头,当场下了论断:这道题没有学生能解出。
然而,就在校长看过后的第二天,那块空地上出现了题目的答案,以及完整的解法。整个学院的讲师都十分震惊,莫非学院出现了一个绝世的天才?
随后校长宣布要给那位天才学生奖赏,让解出答案的学生来找自己,然而没有人去找校长,那个神秘的天才却始终没有出现。
直到有一天,一个女学生拖着个身穿破旧衣物的少年来到基廷讲师面前,并告诉他这个少年就是解出题目的天才。
才有了这场谈话。
“你好像是我们学院的一个帮工,对吧?”
沉默着思索许久之后,校长才开口问道
“是的,我主要负责整理图书以及修剪植物。”
童工的价格是一般工人的三分之一左右,有很多地方都会请童工。
“那么你为什么要解这道题呢?”
“校长您说没有人能解出,我很好奇,便试了试。”
校长那花白的眉头跳了跳,让全校精英学生挠头的难题,这孩子好奇试了试,就做出来了?
“好像没有想象中难呢。”
罗杰接着说道。校长咳了一声,转移了话题。
“你住在哪里?”
“贫民区,我是一个流浪儿。”
贫民区是整个布克城最肮脏混乱的地方,垃圾与污水自不必提,该区内居住着大量的小偷丶乞丐以及流浪儿,每天都有人病死或被打死后,尸体被丢上街头。
像校长这种身份的人,自然是一次也没有去过贫民区。在他看来,贫民区就是城镇的垃圾场。
“你是在工作的时候,偷听讲师们上课,从而进行学习的吗?”
“偶尔吧。”
“偶尔?”
“大部分时候,是看图书馆的书。”
罗杰端坐着,完全没有一般印象中贫民区居民的样子。
而他的这一句话,让校长倍受冲击,数理如此难的科目,是可以看书自学到这种水平的吗?
“你看图书馆的书学习数理,你对数理感兴趣?”
“没有对数理特别感兴趣。贵学院所有开设课程的科目,我都学习过。当然,是在工作完成后学习的。”
罗杰没忘记补上一句。
“全部?你确定是全部?那么,那些科目你学得如何?”
罗杰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。
“不知道。”
也是,毕竟又不是学生,没有考过试。那些科目是不是真的学习过先不提,最多也只是入门水平吧!校长如此想到。
“我只是觉得,学生们学得有些过于简单了。”
校长差点从椅子上摔下,学院的课程可是连精英学生们都抱怨过难的啊!
“哈!说大话可不好。”
“我说的都是实话。”
“好,那么,Sprechen Sie Deutsch?”
这是一种冷门的地方语言,学院中虽有讲师授课图书馆也有相关书籍,但由于难度和实用性,基本没有学生会选择学习它。
再没人学,也是学院的课程之一。校长这么做,是想急切地证明罗杰并非全部科目都掌握了。
“Natürlich.”
校长一脸震惊。
“あなたの日本語のレベルはどうですか?”
“入門レベル.”
“Questa Frase non Hai Capito Vero?”
“Non Credo che sia Cosi '.”
基廷讲师听着两人对话,一脸茫然。
在巫师的大力推行下,通用语已经在大陆上十分普及。刚刚的那些地方语言就连它们的发源地都没有多少人会使用了,罗杰居然独自学习掌握了它们!
校长开始怀疑世界了,这个罗杰,真的是一位全方面的天才,而且基本是自学的!
自学的孩子,比他们学院精心培养的学生还要优秀,这种事如果传出去……
“虽然你不是我学院的学生,但你确实十分出色。你想要什么奖励?你的知识水平完全可以进入学院中学习,我破例将你招为学生如何?”
罗杰摇了摇头。
“我没有钱付学费,而且,这里教的知识我都掌握了。”
校长本就僵硬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更难看了。确实,罗杰恐怕已经有大学士的水平了。
“那么?”
既然来到了他的校长室中,肯定还是有所求的,校长明白这一点。
罗杰显得有些犹豫。
“嗯……我听说很快会有巫师来招收学徒,而布克城学院可以进行推荐。”
“没错。”
“那么,我可以要一个推荐的机会的机会吗?我想成为巫师学徒。”
一阵沉默。
“不好意思,这个我帮不了你。”
一阵沉默后,罗杰点了点头,起身告别了。
看着罗杰逐渐远去的身影,基廷讲师一脸遗憾。
“就这么让他走了吗?”
“不然呢?你也听到了,他无意成为我们的学生。”
校长故作平静地低头处理文件。
“他说的推荐……”
“我们能推荐的,当然就只有我们学院的学生。”
校长头也不抬地说道,基廷讲师马上领悟到了校长的意思,虽有遗憾,也毫无办法。
“我明白了,校长。”
多年难有一次的巫师收徒,学院的推荐十分珍贵,其中充满了利益交易,当然要“慎重”选择推荐的人选。
再说了,罗杰这么一个流浪儿如果击败了布克学院所有学生被选中,他们布克学院的脸面该放到何处?
想到这里,校长的狠狠地哼了一声。
罗杰走到了一个课室旁,停下了脚步,看着里面学生。名义上,罗杰是一名工人,被学院以寻常工人1/3的价格雇佣,学生们对他不是嫌弃就是无视,反正都不会给他好脸色。
除了看到他解题的那个女孩,她出乎意料地热心,坚持要带罗杰去领取属于他的奖励。罗杰一时间忘记了感谢她。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,在哪个课室?
罗杰意外发现里面的讲师正在说着巫师的相关知识,便听了一会。
“……掌握了魔法这种强大神秘力量的巫师,到底是何时开始诞生的难以考究,人们只知道他们深深溶入了我们的历史中,并且各大历史事件中都有他们的身影。”
“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,就是雅鲁河战役。那场战役四个王国共投入了数十万士兵,最后决定胜负的却是区区几位巫师。那场战役后,巫师不可战胜的强大力量成为了人们的共识。”
“大部分巫师居住在几座巫师城中,很少干涉王国间的纷争,但每个王国都会盛情邀请巫师成为他们的守护巫师,各个城镇也以有巫师坐阵为荣。客观来说,巫师对所有的王国都有极大的影响力。”
讲师的话让学生们一阵窃窃私语。
布克城并不是有巫师坐阵的大城镇,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巫师,在这些贵族与富商的子女们看来,他们家族的影响力便足够强大了。
学生举手问道:“讲师,请问巫师的力量来自哪里呢?”
那讲师想了想,说道:“关于巫师力量的来源,我只知道一种说法,巫师掌握着世界运行规则的知识,他们的力量便从这知识中来。传说掌握这种知识,需要过人的天赋与智慧。”
罗杰眼中不由自主地充满了向往。
罗杰身为一个流浪儿,有着一个独一无二的特点,那就是他对知识充满渴望。
其他流浪儿无法理解他为何会将零星的一点余钱花在买书上,会来这里工作,以便偷听课程和偷看书籍。
名义上,他是学院的一个工人,而实际上,他是一个“小偷”,一个知识的小偷。
他想知道天为什么会下雨,想知道王国的历史,想知道大陆的各种奇珍异兽,每了解到一点新知识,他都感觉十分愉悦,同时又迫切开始追求下一个知识。
对知识的追求,这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。
而所有知识中,毫无疑问,魔法知识最为神秘,对他有着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。甚至听到“巫师”和“魔法”等词他都会心神一震。
“讲师,我们有机会成为巫师吗?”
一个学生举手问道,领来一阵嬉笑。
讲师也报以一笑,这正是他想学生们问的问题
“当然,很快就会有巫师来布克城收徒,不过巫师收徒的要求非常高,听说上次好像只有两人被收为学徒。而按照惯例我们学院可以对优秀学生进行推荐,这或许能帮到你们。”
“怎么才能获得学院推荐呢?”
“想申请推荐的,在这份名单上签名,很快会有讲师去和你们的父母谈……”
听到这里,罗杰扭头离开了,他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。
有机会成为巫师的学徒,去学习魔法,若真有这样的机会,罗杰愿意付出一切代价。但就算他愿意付出一切,一个流浪儿的一切又算得上什么呢?
就像这个学院,用高昂的费用将所有穷人的子女拒之门外,然而穷人的子女真的就不如贵族富商的子女吗?
生活,真的很不公平。
罗杰离开学院的路上,遇到了几个学生。这些学生们看都没有看他一眼,仿佛他不存在。
此刻,他们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基廷讲师的数理题。
“听说解出那道题的学生已经被找到了?”
“不知道啊,如果真找到了,想必全学院都知道了吧。”
“照我说,那道题没有那么难,我本来几乎解出来了,被那个家伙抢先了一步而已。”
“事实上,我也差点做出来了,可恶啊!”
这些学生永远如此自信,因为他们是智慧过人的天才。却不知道,真正的天才,刚刚与他们擦肩而过。
这个不为人知的天才,此刻却十分失落地仰望着星空。
渴望的魔法知识就像星星一般遥远,他也找不到靠近的道路。
但他不知道,命运仿佛一条线,早已将他牵向魔法之道。
以一种极其残忍的方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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